六四晚會成為大中華派及本土派交鋒的最新戰場,是意料中事。因為六四既是愛國民主派重中之重的政治符號,亦是兩派在政治立場和論述上的根本分歧。沒有六四,就沒有出走的司徒華、李柱銘,沒有反共的學聯,更沒有今時今日的民主派,至於本土派既堅持中港區間、香港優先,更遑論支援所謂中國民運了。兩派矛盾本來就尖銳,今年支聯會更打出「愛國愛民,香港精神」的旗號,恐怕若非事有湊巧,就是有意為之了。
愛國本來就是一件荒謬的事,人生而為人,自由而獨立,有自身的權益和計算。國家者,不外乎一個虛幻的想像、不實質存在的符號,要人為了國家而犧牲個體,不是封建年代的愚忠,就是泯滅自由的法西斯。可見愛國主義,也不單單是流氓的避難所。不過國家值得投放感情,也都罷了,但這個國家是怎麼樣的國度呢?一個吃東西怕毒死、搭火車怕撞死,沒Facebook、沒Youtube,上網多說兩句話都會坐牢的國家;一個舉頭不見藍天、低頭只見濃痰,充斥人滿之患,沒禮儀、沒文化、沒道德的國家;一個壓抑方言、連人家寺廟都要放你毛鄧江胡頭像,逼得幾多僧侶自焚,卻沒一個漢人為他們仗義執言的國家。愛國?愛塊石頭不更好,還要年年為它痛哭流涕,慷慨激昂的高喊口號,沒病嗎?
(此圖原載於「支聯會」網頁) |
而當中最最最荒謬的,是將愛國和民主掛勾,說甚麼為國家爭民主人權,才是真正愛國的表現,要跟中共爭「愛國」的話語權云云。一言蔽之:戇居。基本上,立足於愛國愛民的道德和情懷,跟中共討(對,是乞討,不是爭取)民主自由人權,未打已先輸。爭取民主自由,是建基於跨國界的普世公民責任,正如我們作為世界公民的一員,對於中東茉莉花革命、緬甸政治改革待,同樣樂見其成。然而,這種對民主自由的追求是不分國界、種族的,原因有二:一,以愛國情懷爭取民主、自由,猶如在浮沙之上築碉堡,因為民主是理性的計算,在於民權的實現、權力的制約,愛國則不然,今日愛國與民主可能在同一立場,但彼時彼刻為了虛無縹緲的國族感情,大可以將集體利益凌駕個人自由,譬如說戰爭時期,一句愛國就可以剝奪自由、置民主公義於不顧。由於愛國二字極為主觀,大可隨人解讀,詮釋大權更大多操在當權者手中,一旦跟他們講愛國,無論如何加上民主自由人權公義,反正已經人為刀俎,自投羅網,正中政權下懷了。
第二個原因,就是站在香港的立場,捲入愛國情感、民族主義,絕對有百害而無一利。大中華派的愛國論調,就是愛國不愛黨,但這根本就沒可能,正如中共跟你說「黨國分家」你也不會相信。中華人民共和國,國旗中的一顆大星,就是代表中國共產黨,國就是黨,黨就是國,二為一體,何來加以辨別?好,撇開愛國不談,有人說,你看中共治下的老百姓,我們豈能不救他們於水火之中?這是謬論。第一,香港在近十多年的侵蝕下,自身難保,獨善其身尚且不能,又何以道濟天下?第二,再多的燭光,也撼動不了政權。要對抗巨獸,不能不有清醒的頭腦,前提就是先從維園comfort zone抽身,看一看保住香港的格局,是否比起空喊口號更有效。人家喬曉陽說要愛國愛港,你就走出來要跟他們「爭民間的話語權」,比愛國鬥愛民,到頭來就給政權牽著鼻子走。爭普選爭人權,還要投鼠忌器,生怕被扣上不愛國的罵名,卻不知「洋奴漢奸」的帽子,無論如何在中共眼中都是逃不了的,結果豈能不在政治格鬥節節敗退,一路走來又一事無成?
老實說,我不反對年年點起燭光,對抗當權者的遺忘,宣揚民主的理念。我反對的是支聯會偷換概念,把愛國搭上民主,搞一種煽情、排外的血緣政治。有人說,即使反對支聯會主題,都應該站在人道立場參與晚會。我的回答是,不能夠反對主題,但照樣參加集會,皆因當中牽涉的是政治原則的問題,原則之高之重,沒有半點滑頭取巧的餘地。
支聯會要繼續愛國愛民,那麼,我們就在此分道揚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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